化随风

在港口退休养花,风很大,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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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怎么少得了争做爸爸的高中生组呢?大概放在十六岁跟十七岁的年龄,有一点年龄差,因为当年要送何健上学的时候他死活不去,第二年家大人守着他前一年抱过的树,把他从树上嚼劲十足地撕下来,才给甩进了学校里。


虽然说他挺不喜欢上学的,但是好就好在他好糊弄,个人讲究一个既来之则安之,送到哪儿就在哪儿搁下了。上学之后学校开展社团活动,他一拍大腿,可以来;搞集体春游,他一拍大腿,肯定到;组织校运动会,他帮同学猛举右手:老师!!他能上啊!!!


学校搞外语学习周,他不吭声。


和他一样不吭声的同学有很多,挨个枪毙轮到他也该换弹夹了,所以他不害怕。班主任在讲台上踱步,沉稳的嗒嗒声,他说何健尚文博,你俩低头看什么呢,你俩校裤上有字?


何健猛地一震,抬头看他左斜前方同样低着头的兄弟。那哥们儿靠墙坐,整个头都扎在桌子下面,像一只埋沙坑的鸵鸟。老师看他没反应,语气有点急了:你干嘛呢,尚文博?尚文博!


哥们儿这才抬头,亮黄色耳机动作间被挣掉,砸在桌腿上咣当一声。他们班主任是今年刚招进来的年轻老师,对学生讲求快乐教育,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都选择闭目养神。于是班主任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关于外语周帮扶小组的事,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那哥们儿摇头,老师接着扭头看向他:何健呢?


他心想卧槽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啊?没有,他诚恳地答道,我没有意见。


好,那就你们俩组成一个小组吧,老师说。既然都没有意见,这节课下了何健你换去尚文博旁边坐,你俩坐同桌,有什么事你方便问他。




写到这里基本上是图穷匕见了,显然,这是一篇先婚后爱,但是男高版本。爱不爱的由不得何健做主,一场大规模的互帮互助活动里他莫名其妙被指派成了被帮扶人员,变成了扶贫的那个贫。尽管他本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安贫乐道。更冤屈的是被派来教他的尚文博,对方在放学后叫住他,撑着头问他:你想先学什么?


何健不假思索:想学时光倒流。他们的座位每周前后左右轮换,第四排去第三排,第三列去第二列……以此类推。假如老师没给他调座的话,这周末他正好能跟右边的女同学坐同桌,那是全年段最漂亮的女孩儿,优雅修长,跟白天鹅一样。


有的选谁来啊,他说,烦死了,等我下周就换回去。


尚文博不说话,课本、笔记本摞在一块,又摊开一本作业。看人完全没走的意思,何健居委会的劲又上身了,问他:你不回家?


人又摇头。这时候何健已经开始琢磨了,这人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所以放学才不乐意回家,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b话。你别学了,他去抽尚文博的笔,这都几点了!


尚文博抬头看他,眉头皱得很紧,但是语气还是比他客气多了:你有什么事吗?


教我外语,何健睁眼说瞎话,你得干点别的分散一下注意力,像这么一个人待着更容易想多。你跟我说说话也行,别看你那立体几何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尚文博都懂,连在一起全都听不明白。但是妈妈从小告诉他,对需要帮助的人,要尽可能地施以援手。所以他忽略了自己听不懂的部分,心平气和地问:你想学什么外语?


老天爷,你还会什么外语!何健一门心思拉着他往外走:你先给我整点西语尝尝吧!


Gilipollas,尚文博不假思索道。


什么意思?何健愣了一下。


我爱你,尚文博面不改色。




当然了,学校的外语周还是以教英文为主,不过自从上次尚文博脱口而出那句话被晚自习的同学误打误撞撞见之后,俩人的学习阵地就由教室转移到了后操场。健身器材纷纷生锈,何健猴一样挂在云梯上,扯着嗓子问尚文博:这为什么能省略呢——


因为大音希声,小尚老师一本正经地胡说道。语言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就像放学后、傍晚七点半的太阳也不讲道理一样,它把很多个这样的傍晚照得绚丽灿烂,好像人的一生之中至多只能留住一个。两个面带稚气的高中生撑坐在相邻的器材上,在对方走神的空当里瞟向对方,各自都以为自己的偷看技术炉火纯青。


体育课放在最后一节,碰上这种情况何健就带他翻墙,去车库先把自行车推出来,顺着矮墙丢出去,然后人再翻出去。传说以前有学长也这么干过,翻墙先扔书包,等到自己翻上墙头的时候才发现教导主任正守着包蹲他。


他俩运气算好一点的,尽管体力有限,俩人一辆自行车也够了。只不过后座对于快一米八的高中男生还是有点儿凑合了,尚文博还打死不抱他的腰,于是一路上何健蹬得摇摇晃晃的,自行车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吱吱喳喳地响,带着他们往太阳光的来处飞奔。






后来英语周结束得很快,就像校运会、风采大会、联欢会、社团纳新每一个节日一样,都会撤下横幅,换掉标语,把宣传栏留给再平淡不过的高中学习生活。周五是这周最后一天上课,等到最后一节课,尚文博耳朵里那枚明黄色的耳机几乎一直塞着,没理会何健少量多次、越来越明目张胆看他的目光。


周末了啊,大家换一下座位,注意清理个人垃圾。班主任进班匆匆宣布又出去了。


尚文博,何健喊他。


尚文博!何健拽他一把,耳机啵地一下薅掉了,砸在桌腿上哐当一声。别他妈听了!


你干嘛啊?尚文博语气很莫名其妙,但是脸上连对应的表情都懒得装,就是很漠然地看着他,在何健眼里可能也算一种挑衅。


你、你跟手机聊什么呢!他把尚文博的肩膀一推,没怎么用劲,所以几乎没推动:我看你一整天了,你是不是等这天等挺久了。


你看我干什么?尚文博挑眉:我家搬完了,以后可以正常点儿回家了。少倒打一耙,你不要调座吗,怎么还不去啊?再不去人老师下班了。


你真的很幼稚,我不想跟你啰嗦……何健揉着眉心。反正下周我就过去了,你跟那个同桌你俩迟早要分开。我钥匙呢?


尚文博从校裤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丁零当啷地取下来一小串丢给他,剩下还是一大串、连同那个哆啦A梦挂件,一起揣回兜里。


何健看看他,看看他收回去的钥匙,再看看他的神情,没好气地问:坐我后座?


嗯,尚文博若无其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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